榆树钱

发布时间:2015-04-29   发布者:   作者:

    已是四月下旬,前几天还挺冷,最高气温不过十几度,今天突然像发烧了一样,一下子升到了三十度。
    小区里的桃花还没来得及欣赏,转眼间都谢了。梨花也要谢了。刚还看到柳树、杨树什么的都是鹅黄色,似乎一夜春风就变成了嫩绿色。
    小区外面笔直的路旁,伫立着整齐排列的榆树,挺直的树干也就碗口粗细,三米多高,树冠是张开的伞形的,有人叫它垂榆。这两天路过的时候,看到榆树上一下子都结满了榆树钱,一串一串的、嫩嫩的、相互拥挤着,生机勃勃。
    这不禁让我产生了食欲,好想伸手撸下几片嫩绿的榆树钱尝一尝。
    记忆太过深刻的往事,不但会很容易即景生情,引起联想,甚至于还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。看到榆树钱会让我心动,是因为它在饥饿的年份里,榆树以自己的牺牲为代价救助了许多饥饿人的性命。
   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全国的百姓大多都处于饥肠辘辘的状况。越是农村,饥饿的状况越严重。人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吃,也没有任何的蔬菜和副食品,吃不饱饭的人们把榆树变成了最好的“代食品”。那个漫长的冬季,榆树皮差不多都被人给偷偷地剥光了。一些人把剥下来的榆树皮晾干,磨碎,和到玉米面里,就变成了“粮食”,用以充饥。不过,毕竟是树皮。
    榆树很少,先下手为强的“幸运儿”也就很少。饥饿的人群各想各的办法:有磨碎苞米核掺到苞米面里一起蒸着吃的。有的是把高粱壳子磨碎掺着吃,严重便秘。
有些人上山里撸枯黄的柞树叶子,掺着苞米面蒸着吃。柞树漫山遍野到处都是。
    我就有这样的经历,那年的冬天,我就到后山采集柞树叶子,背回家洗净,要用火煮很久,再反复的剁碎,和到玉米面里蒸熟。好难吃啊,吃这种饭真就是“浑沦吞枣”,没法细嚼慢咽。
    那两个冬季,浮肿的人很多,我自然不例外,脑门儿、小腿、手背一按一个坑,半天恢复不起来。那时我正读初中二三年级。冬天下了晚自习以后,几个小伙伴也不急着回家,围着教室里的火炉子搞精神会餐。
    许多学生饿着肚子上学,老师也一样饥肠辘辘。记得当时的化学老师张宝祥,一堂课讲了半堂就讲不动了,他让大家自习,自己手按着肚子痛苦地看着窗外。当时患有胃肠疾病的人很多。
 
    开春儿以后,挖野菜的人多起来了。一些人家不太认识野菜,怀着侥幸的心理把灰菜采回家吃了,眼睛肿的就剩下一条缝。
    最幸运的是能撸到榆树钱。那时榆树本来就少,又被剥了树皮,榆树都死了,偶然有活着的榆树,榆树钱一发出来就被人给撸光了。
能挖到的最好的野菜是蒲公英(婆婆丁)、荠荠菜、小根菜、野芹菜。车前子也能吃。
    据说榆树钱比那些野菜都好吃,饥饿的年份里,吃到了鲜嫩的榆树钱,好像是吃到了山珍海味。直到后来即使能吃饱饭了,一到了暮春,我的那些小伙伴儿们,看到路边的榆树钱,就上去撸着吃,只说是清香可口。
    我虽然从没吃过,可心里一直还挺馋的。之所以从没去摘,是当时没遇到,后来不忍心。所以,我只是听说而已,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吃榆树钱是啥口味。
 
    五十多年过去了。前几天,夫人忙里偷闲,开车带我到马耳山看梨花。其实当时欣赏梨花还有点早,我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是想去挖野菜,便一同去了。
    果然如我所料梨花都还没开,山里的风还很冷,她让我坐在车里暖和着,自己跑到山上挖婆婆丁,后来我便一起陪着她。因为腰不好,我只负责帮她找,她一棵棵挖的好有兴致,居然挖了三个多小时还不想走。
    两大兜子野菜,摘干净,用开水焯,又炒鸡蛋又包馅儿的,吃的好高兴。第二天她直说腰酸腿疼,我看了好笑,毕竟也是奔七十岁的人了。
    一样的吃野菜,内涵可是与五十多年前有天壤之别。当时的精神会餐,早已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美味佳肴了。当时食用野菜度过饥荒,现在是想要用野菜控制鱼肉海鲜可能带来的体内“三高”,是调节饮食。以前是盼油水多一些,现在是控制油水,尽可能少一些。
    吃饱饭早已不是问题,“吃好”的概念也有了新的解读。
    当人们生存遇到危机时,大自然给与了新的生命,如今我们每天的丰衣足食,同样是大自然不断提供的营养。
    人们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,要跪只可以跪拜天地、跪拜父母。主持婚礼的时候,主婚人向一对新人高声吆喝着:一拜天地;二拜高堂;夫妻对拜。可见天地为万物之源。
大地是人类的母亲,我们对大地有无限的敬仰之情和无穷的敬畏之心。
    敬重大自然,是我们的良知。
    榆树并非名贵之树,却也曾经救人于水火,我们也都是凡夫俗子,却都有一颗感恩之心。让榆树和所有的树木快乐的生长吧,因为树木——森林,是地球的肺。
如此说来,还是别去打扰榆树钱了。



李蕴能
2015年4月2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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