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入耳顺-武书训

发布时间:2012-10-19   发布者:   作者:

武书训

 今夜,我要告别五十九岁,明日黎明时分我将步入六十岁。我对自己说:亲爱的我自己,生日快乐!


我“耳顺”了吗?

  孔子说:“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顺,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”
——孔子《论语.为证》

  我问自己:我“耳顺”了吗?

  回首,我和同龄人大环境一样,需要长身体的时候遭遇自然灾害,吃不饱饭;需要长知识的时候又逢文化大革命,懵懵懂懂的停课闹革命。一晃到了三十而立之年,女儿不到两岁,我才开始自学大学课程。要工作、要理家、要上课、要考试,累得疲惫不堪。到了四十不惑时刚感觉有点进步,哪里能凡事都做到明辨不疑呢?五十岁应知天命时候,还在拼命工作,谨慎为人、不敢懈怠。感觉对世界、宇宙、人生的了解和认知非常肤浅  怎么能轻松做到了解事物运行的规律,洞悉事物的发展趋势呢?好像整个人的智力成熟往后推延了,该干什么时没干什么。如今耳顺之年,我觉得我还不能像孔子所说的耳顺,不能言至心通,无所违逆。

  历史,不论是世界的还是我的,我都改变不了,但我一定要为自己以后做点什么。做点什么呢?我想用自己的,或者是借鉴智者的智慧和理智,重新梳理我的经历,认知生命的意义,在耳顺之年之后,更健康快乐幸福的生活。争取应当知天命时,向“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”贴近。


二、

调整生命轴上的前行坐标

 

“我们不停地跑,争取领先,但是总有一刻需要停下来想—这条路是通向梦想还是深渊?”
—拉德里.特雷弗.格里夫 《生命的意义》

        格里夫的这段话让我受益匪浅。想起有个故事,讲得是太平洋的布拉特岛水域中有种王鱼,出生时候都是身材娇小没有鳞,渐渐长大之后就有些有奢望的、想要强大的王鱼,它们设法通过自身产生分泌物,吸引一些小生物附着在身上,再慢慢吸干小生物身上的物质,使其牢牢黏在自己的身体上成为一片鳞。其实那不是鳞只是附着物而已。这样,王鱼就分为没鳞和有鳞的两种。没鳞的依旧娇小,一生活得自然、自在、平静。有鳞的王鱼,因为附着物所以身体显得比之前的它自己大出至少4倍,样子也威武强大起来。可悲的是当有鳞的王鱼渐老,身体机能退化时,附着物会脱离它的身体,使它又回到原来那个娇小光秃的模样。这个蜕变令曾经显赫的王鱼痛苦不堪,它无法适应没有鳞的自己,因而烦躁暴怒,越是羸弱越要攻击,或是在博弈中被别的鱼撕咬,或是自残,等它停止呼吸浮出水面时已是体无完肤。有鳞的王鱼真的很惨,也许是它们不该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——鳞片。再也许,即使曾经追逐了鳞片也没什么,但当鳞片退去,回归自己时,能适时调整位置、调整生命的坐标,依然可以安心平静渡余生。

       当然,我是有感而发,人也当如此。我的友人,一个聪明干练的能人,中年时为了权力和家庭,放弃自己喜欢而擅长的技术工作,选择了为官。但少了些为官经验,又没经得起诱惑,几年后被双规。出来之后,他对我说:“悔不该当初为权利而择业,悔得虽然晚了点,但我也要从头来过,为养家糊口,也为我自己,做我喜欢做的。”他还说他现在最享受的是“妻做三餐饮,家中夜眠塌”。

  我为他庆幸,生存的压力刺激了他的欲望,欲望的膨胀让他迷茫沉沦。然而他因痛苦而清醒、而深刻。有勇气脱胎换骨从头再来,回归平静和平淡。
因为工作的原因,我体察了非常多的人在与原来的生活习惯、经济收入、地位和名誉等发生变化时的心态。多数人或多或少会产生心理障碍,情绪消沉、多思多虑、敏感周围的人与事等等。少数人因遗留问题造成心灵上的创痛不能释怀,导致心身疾病。 由参与者到参观者,对于某些人不亚于重生。为帮助他们,我请教过一位心理医生,他告诉我:“人生有时就是一个遗憾的过程,处于退休关口的人会夸大遗憾。不经意的一次回眸,看到想到的常常是曾经有过的遗憾、创痛,这是正常的。重要的是要对自己做个目标调整,转移目标,不要因为记起以前的遗憾而忘了一路风雨兼程的快乐和幸福,别忘了前面的世界更精彩。

  道理大多数人都懂,我帮助很多人走出误区、走出阴霾。预想不到我也在一个遗留问题上有些纠结。是女儿的话让我释然,她说:“妈妈,你已经很好了。有老公宠你、有女儿孝顺你、有朋友友爱你,植得起牙,买得起车,想吃什么吃什么,想学什么学什么,想上哪旅游就上哪。多惬意多幸福啊!”女儿还很霸气的规定:“妈妈以前的事情已经翻篇了,你现在的目标不是赚钱多少、职位多高了,而是健康快乐长寿,享受生活每一天。等我也退休了,咱娘俩还去逛街,回家坐在床上一唠嗑就OK了。”女儿也比较睿智了。阐述的是人生的道理:一要知足常乐,珍惜当下所拥有;二是生命的每个时期有每个时期的前行坐标,重心更换时,要修定坐标,调整自我与客观之间的距离,别和自己过不去。

  其实,我们纠结的问题,在别人的眼中不算什么,只是自己深陷其中。当我们调整前行坐标之后,过往的纠结和遗憾便被岔到另外一条路上,它将离我们渐行渐远,直至消失。



坦然心境

    “两个人同时往窗外看,一个看到地上的污泥.另一个看到天上的星星。”
—— 佚名《现代中学生:阅读与写作》

  曾看过一个苏东坡与佛印禅师的故事:佛印禅师问东坡:看我像什么?东坡答:像猪。禅师淡然一笑。东坡反问:你看我像什么?佛印说:像佛。东坡甚是得意,将此事告诉小妹。小妹说:禅师心中有佛,故所见皆佛;大哥心中有猪,故所见皆猪。禅师心净,大哥心秽!

   一段话和一个故事,告诉我:心境不一样,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 坦然就是一种心境,是痛与苦、伤与悲之后的彻悟。经历了那么多年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,免不了磕磕碰碰甚至遍体鳞伤,遇到过一些挫折和委屈,还有社会上的诸多不公,谁没有过煎熬和心灵之痛?坦然会开释一切。人能否幸福快乐,不在于环境,不在于物质,不在于别人,而在于自己坦然的心境。

  我受到过不公正待遇,痛苦过,纠结过,但一般自己就能化解。这得力于父亲的教诲。父亲曾经是个军人,为新中国转战南北。沈阳解放时,党和国家要搞建设,在部队选择一批有文化有能力的干部到企业领导生产。父亲是其中之一。他的工作可以用呕心沥血形容,成绩很显著,毛主席也来视察过他工作的企业。但文化大革命时期,父亲被打成顽固不化的走资派,挂牌子、带高帽、挨批斗。他被自己的组织、自己的同志,自己提拔的后辈以无须有的罪名诬陷整治。我也因此受到牵连,被划在黑七类中,叫做“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”。红卫兵组织要求我在组织与父亲之间做个选择。只有与父亲断绝关系,才可以加入红卫兵组织。为此父亲和我谈了一次话,他说:“爸爸没有能力改变环境,不能帮助你。只能你自己选择。但爸爸可以告诉你,爸爸无愧于革命无愧于党,心里坦然。”我选择了父亲。在当年大约百分之九十九的同学带上红卫兵袖标,我是剩余的那个百分之一。当时承受了那个年龄不该承受委屈、难过、孤独、悲凉、无助。但我心中还有慰藉还有坦然,那就是我坚信父亲是个好人;是我和父亲和家庭不能被分割的亲情;是虽然我的肩膀稚嫩,但我可以尽我所能和父亲和母亲一起担当家庭的苦难。

  父亲同当年许多革命老干部一样信仰弥坚矢志不移。劳动改造期间让他看库房,他能教授其他库工怎样因陋就简、规范管理库房,更方便快捷的为生产服务;让他上生产车间,他能搞技术革新攻克生产难关。1982年他和一大批老干部同时被“解放”时,他痛哭流涕,说了一句话:“我个人没什么,我们党有救了。”这句话植到了我的心里。从那时起直至现在,每每遇到个人利益与他人或集体利益冲突时,我会选择放弃。被误解或遭同事算计,心里纠结之后,会选择看透不说透继续做朋友,继续兢兢业业做工作。我承受苦难的底线是父亲的,这个底线中也许还含有我少女时期的境遇赋予我逆来顺受的性格。吃了很多苦和很多亏之后,我明白了一些道理:抱怨的结果只会让自己在不快乐中煎熬;恼怒,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;后悔,是在用无法改变的往事折磨自己;放弃这些,才能更快乐。所以正如女儿所说,该翻篇的时候一定要翻篇。人生短暂,有很多喜欢的事情要你去做,有很重要的人等着你去珍惜,没有理由纠缠在一段遗憾或记恨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,哪怕他(她)真的令人憎恨。翻篇之后,心才能坦然,才能欣赏世态万物、欣赏真善美。心灵之房才会有更多的空间容纳阳光、友善、体谅,并享受其中。

  真正的强大有时就是不计较、不奢求、不抗拒。



“种 花”

         “予人玫瑰,手留余香”
——印度古谚

  生命旅途中,一路是鲜花簇拥还是荆棘遍布,往往取决于你以往种过鲜花还是种过刺。我想以往一定是我种的花比刺要多一些,因为退休后我总感觉幸福、快乐、感动要多一些。出去玩,爬山我能感觉山的伟岸;站到山顶,能感觉我比山高出一人的畅快;走在林中,郁郁葱葱的植物让我感到清爽;漫步湖边,清风拂面让我感受到温馨;路边一花一草一露珠,都能让我痴迷和感动,让我兴致盎然。也常被亲人和友人和同事们的温暖贴心感动。在职时,我倾注了能倾注的全部热忱兢兢业业工作,帮助那些在我权利范围和能力范围之内能帮助的人。特别是为落实政策、调节矛盾等等工作,有时真的感觉要跑折了腿,说破了嘴。就连我办公室的门也总是开着,因为有几位老同志告诉我每天想看我一眼,看了就踏实,但又怕打扰我工作。门开着,他们会从门外向里望一眼,看见我或是办公,或是开会,然后安心的走了。?

  虽然我是在尽职尽责没有贪图回报,但就像春种秋收一样,在我人生转折关口得到了丰收。退休前后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位老领导、老同志分别的、专门的找我谈心,叮咛嘱咐我,用现身说法告诉我应该怎样,不应该怎样。不时会接到一个电话,有几位老同志想我了,约我去单位见个面。很长一段时间被同事同学好友请吃饭。最受益的是几个好友和我天天腻在一起,吃喝玩乐。我没有时间孤单、没有时间寂寞。我无权无势闲赋在家,还有人忍不住拨你的电话号码;还有人惦记你是否失落,要和你一起发挥余热;还有人惦念你是否开心,和你一起疯玩。心里的感觉真美真温馨真充实。

  每天早上老公起的早些,会把家收拾的窗明几净,早饭后,我开车送老公上班,其余的时间有时帮朋友忙,发挥点余热;有时会朋友,吃顿饭、喝喝茶、聊聊天。有时做点丝袜花。我家客厅有个大花瓶1米多高,我做了20余朵不同颜色的大玫瑰花、牡丹花,插在干枝上,姹紫嫣红。每个房间都有不同大小的花瓶,上面插满我做的合欢花、百合花、月季花、还有我即兴自创的花,娇艳美丽。有时缝纫,家里的窗帘、床罩、被罩、沙发罩、摇椅罩全出自我的手,从买布料、设计图案、裁剪到制作,真的可以随心所欲任我为。老公女儿都非常喜欢。来家做客的友人也惊叹我竟然如此能持家。老公和女儿说家是我的,我可以做家里的“熊瞎子”,偶尔也可以“指鹿为马”。有时也逛逛街,逛街一般都有朋友同行。有时写点东西,就像现在闲散的、轻松的、惬意的敲打键盘。



听自己的心

          “佛说:聆听自己的心”
——佚名

  我的母亲善良宽厚大度温和慈祥,爱帮助人。她没有宗教信仰,但亲人熟人都认为她是有佛心的。我小时候,有过错想找理由逃避责任或者遇到为难事时,母亲从不呵斥,只是告诉我:“听听你的‘心’怎样说”。每次都因我不能抗拒“心”的力量,而诚实的承担。每次承担之后都让我感觉踏实。前些年在一本书中看到一句话:“佛说:聆听自己的心”。我惊愕,母亲识字不多,没有宗教信仰,怎能与佛所说同出一辙?再想想,佛的道理源于而高于人的生活。一个人只要认真坦荡踏实的生活,诚实善良宽厚待人待物,自然会贴近佛,拥有一颗贴近佛的心。母亲去世多年,但我时时想起,甚至街上前面一个被搀扶的背影,都能让我模糊成是母亲的。母亲的教育,让我拥有一颗诚实而踏实、温润而平和的心,受益一生。

  很欣慰的是老公说:你越来越像咱妈了。女儿说:妈妈越来越像姥姥了。

       我知道越来越像是因为我也老了,是因为落日比朝阳更富有爱心,更知道回报滴水之恩,更珍惜相逢之缘,更愿行悲悯之义。更体会感受上苍要抬头仰视,对待羸弱要躬身弯腰。

  有同事、朋友希望我继续和他们一起“发挥余热、创造财富”,说我目前的快乐是不思进取的、懒惰的、虚度光阴的。我体会他们的情谊,知道他们看重我,在乎我。但是,真的是我自己最懂自己的心,知道自己要什么。当年,有一句流行的口号叫做:“我是一块砖任凭党来搬”。我是那块砖,不管搬到哪都会干一行爱一行。没体会过爱一行干一行的滋味。还有一句是“与天斗其乐无穷、与地斗其乐无穷、与人斗其乐无穷。”我也在其中苦过、累过、痛过。现在老了,就想享受自己的成果,选择做我以前没时间做的、梦中都想做的、喜欢做的事。在生活中没有严格作息时间表,可以随心所欲的扮演自己,演绎自己的精彩。尽管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,但我以这种方式快乐着。我理解:快乐也有尊严,不管以何种方式表现,只要遵纪守法,它就和自由、独立站在同一平台,是同样具有价值的,只是常常被我们忽视和误解。生活中的快乐是心灵上的快乐,因人而异,而且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。是否能够享受快乐,有时与他人的眼光无关,有时也与物质无关。

  我的心现在对我说:你错过了一些事情无法挽回,但你要继续“种花”;你会衰老容颜不再,但你要保持微笑;你还是不能预知未来,但你要坦然无愧面对;你的头顶可以有乌云,但心中一定要有太阳。

  我的心还说:耳顺之年,你要一如既往,快乐的生活,优雅的生活,暖暖的生活。



结束语

   子夜时分将至,我手上敲打心中的虔诚所想,敲上最后一个字,再按鼠标,完成祝福自己六十岁生日的心灵的仪式,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。
明天是我的生日,亲爱的我自己生日快乐!



 

                  写于2012.10.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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